我是神仙

有時我真的很佩服小朋友活力消耗與補充系統。他們可以在動物園瘋狂一下午後，在捷運車上隨便賴在爸爸媽媽身上亂睡個30分鐘，下車立刻又生龍活虎。好像手機沒電了、只要上座充個電，又可以用待機使用了。而且我們這「隻」的續航力更是驚人，他在捷運車上的30分鐘充電，可以一路撐到入夜前，還不停「發話」，試圖和其它手機傳送聲音檔或影像檔。

「哪個牌子的電池啊？這麼好用。」我不禁懷疑。
「就你生產的那個牌子啊！」大掌櫃回應，然後撇了一個奸笑給我。

哎～那還可以怨誰呢？說到睡覺這件事，我家的大掌櫃可是「柳澤教授」體質，時間只要一到，就立刻關機，哪怕窗外是大蘋果跨年的歡聲雷動，他可是安睡如入無人之境！是啊，我能怨誰呢？肯定是我的基因來著，讓巧比總捨不得將在地球上的每一秒花在睡覺上。另一件我很肯定的事，是巧比媽老了。我只希望自己有他的一半活力，「負責接話就好，我可以當不發話的手機」。

晚餐桌上，好奇寶寶巧比的嘴沒一刻閒著，一會兒張口扒飯；一會吚吚唔唔唱著老師新教的童謠；一會兒忙著在大人的句子中找他聽得懂的片斷，努力插上一句話；一會兒還下桌問候他的綠綠、黃黃等夥伴吃飽了沒；一會兒被媽媽叫回餐桌，又要忙著澄清自己下桌只是去照顧一下他的學生。

「精力過盛囉！」大掌櫃說。
「這幾天都下雨，沒辦法去公園。」我喝著薑汁牛肉湯說。
「晚上又會不肯睡了。」大掌櫃使了眼色。我懂！今晚又有得耗了。
「我不要睡覺。」巧比立刻回應。我也懂，你聽懂老爸說的。

我們家一向自由，除非涉及性命安危，小孩想試，一概由他。我們呢，就用韓國人說的狼型教育，或者拒絕當直昇機父母，讓他從實際經驗中學習，讓他自己做選擇。巧比媽心想，OK！你都這麼明白表達不想睡覺的意願了，我也應該讓你試試一個人熬夜看看。我想，以他的個性和我們平時的教導，巧比在二位大人睡著之時，點燃瓦斯爐燒了一屋子的可能性，大概是八百萬分之一吧！這個險，值得一試。

「好啊！那你可以當神仙。晚上就不用睡覺了。」我說，一臉沒事樣。
「不好吧？明天要去農場，得早起。」大掌櫃覺得我的決定太倉促。
「沒關係啦！我都說了。」我又盛了一碗湯，仍舊一臉沒事。

之後，巧比不斷的下桌上桌。一會兒去調整一下綠綠的坐姿，一會兒又去翻翻書架上的書，一會衝回來扒口飯，一會兒又去翻出他的寶袋把遊戲卡片撒了一地。嘴沒停著吃他的午餐，我沒停過要他上桌把飯吃完，他的手也沒停過把更多玩具遊戲從箱子裡挖出來。我判斷巧比對我的提議感到興奮，迫不及待地佈置起入夜後那個「屬於自己」的樂園。

時鐘短針又走了好幾格，大掌櫃早已經窩到被窩裡，用一本舊書給自己催眠，巧比媽也刷了牙準備就寢。習慣性的，我還是喚了巧比。

「巧比，我們要睡了喔！」我故意把聲音弄得很睏的樣子。
「我是神仙。」巧比從客廳跑到我們床尾。
「沒關係，你是神仙不必睡。不過我們要睡了。」我把身體潛進被窩。
「....」巧比沒答腔，眼神有點不知所措。
「還是你想進來？」我又問他，試圖化解他的不知所措。
「可是我是神仙。」巧比竟然忸怩了起來。

我又不懂了。神仙不能和巧比媽或大掌櫃一起睡嗎？後來證明，我完全想錯方向了。也許真正的神仙面對休息與探索的衝突時，就不會覺得如此兩難了。

「神仙也可以睡覺。」大掌櫃把臉從書裡推出來說。
「對啊！不想睡可以自己去玩，想睡就來啊！」我回應了大掌櫃。

好樣的大掌櫃，連說話都像柳澤般精準！巧比被自己腦中邏輯「神仙不睡覺，睡覺的就不是神仙」弄昏頭，輕而易舉就被他破解。事實上，大掌櫃的話才停，我的話才正從舌頭躍出雙唇，我們的小鬼巧比已經七手八腳迅速上了床、爬過棉被山，在我的被窩裡鑽出一個自己的「棉被山隧道」。他笑得合不攏嘴，在被窩裡哼哼唱唱出一首歌，我學了五六次他才終於點頭，認為我唱的就是他唱的歌。

這首歌的旋律就是Do-Re-Mi-Fa-So-La-Ti-D0；Do-Ti-La-So-Fa-Mi-Re-Do，而歌詞是：

五隻猴子拉盪槓；
四隻鱷魚不害怕。

呵～自己編歌啦？於是，我給他接了第二段和第三段歌詞。

三隻小羊咩咩叫；
二隻小牛在吃草。
一個巧比笑哈哈；
蹦蹦跳跳找媽媽。

小鬼一臉幸福。抱著我的臉說：媽媽晚安。閉上了眼。
OK！關燈了。